旧时烟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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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祯姝】一晌贪欢 番外二

本篇缳儿视角


设定请看第一篇一晌贪欢1 


       我是同姑娘一起长大的,不对现在应该叫娘娘了。娘娘长我几岁,她还在闺中时便像亲姐姐一般待我,如今想想,恍如隔世。


       娘娘是天下最好的姑娘,还在闺中的时候诗文字画,骑马射箭便不输族中兄弟,若她不是女子定是要出将入相的。可我没那样的天分,只好多帮着她做些女工课业,她呢,便翻墙出去骑马打猎,也帮我买些时兴的料子。


       我原以为她可以这么潇洒一辈子,可是那次她跟着大娘子入了宫一趟,回来便魂不守舍,她说她遇见了世上最好的男子。那时我并未在意,姑娘有婚约在身,她才不会违约。


       可是那李植满脑子修仙,一看见姑娘就要跑。最终被姑娘拉着签了和离书,姑娘自由了,于是她也终于可以放任自己每日念着那个天上的人。


       不到半年,姑娘奉召入宫,然后官家下旨,姑娘成了皇后娘娘。我从未见过她这般喜形于色,她说,即便只是陪衬,她也心甘情愿。我有些难过,姑娘那么自信大方的姑娘竟也愿意为了别人而低头。若她从未动心,日后也不会处处委屈自己了吧?


       我未曾想到,娘娘大婚当日他便寻了理由不来,姑娘等了三个时辰,她灭了花烛——那花烛本该燃上一夜……姑娘说官家只是被迫娶了她,所以,她只做他的臣吧。可我却觉得即便如此这也不是娘娘的错,怎能如此待她?


       后来,官家还是有意与娘娘和好的,但每每前行一步,俩人便吵起来。我不晓得谁对谁错,姑娘有姑娘的道理,官家有官家的想法,或许是两个人都是直性子,不会哄人。


        可有了张娘子后我却觉得我错了,官家愿意哄任何一个娘子,却不愿哄哄娘娘。我对娘娘说,为何不同其他娘子一样,让官家知道她的为难。她只是笑笑,她说,自己是皇后,他政务繁忙,怎么能再给他添麻烦?


       再后来,我犯了大错,出了宫,嫁了人。日子还算圆满,那些宫里负责采购的黄门郎也有与我相熟的,给我带来娘娘的消息。


       我以为娘娘的日子不会更糟了,却听到他要追封张娘子为后。我听到这消息像掉到了冰窟里,太离谱了,即便他不喜欢娘娘,也至少念着娘娘十几年如履薄冰,替他打点宗亲官眷的份上顾及她的面子;即便不顾及娘娘的面子,也该顾及曹家这么多年卫国戍边的苦劳……


       我的官人却道,自古飞鸟尽良弓藏,如今边境大定,只怕娘娘的小心翼翼在官家眼里不过是筹谋。我更觉得心酸,曹家这么多年的兢兢业业竟遭如此猜忌,便同官人说了后回曹家看看。老夫人自然伤心,大公子傅哥儿一边安慰老夫人,一边让人把娘娘的家书给我看。我只觉得不是滋味,直到今日她还在维护他,我又一次想,若娘娘从未爱过他该多好。


       再后来不过小半年,便听闻娘娘落水了……这怎么可能,她不是会轻易寻短见的人,我想回曹府看看,却发现曹府周围都是皇城司的暗哨,整个京城里都在传是官家厌恶皇后,接下来就要处理大不敬的曹家了。


       直到大公子傅哥儿,小公子佾哥儿都外放出京,风波才慢慢停下来。可关于娘娘,却没有一点消息,甚至有传言……我把那些嚼舌根子的女工都罚了月钱,心里却始终慌得很。


       再后来,张先生请我回禁中照顾娘娘。虽然已经十多年都未曾踏足这里,可是这里同此前并无太大变化……我无心去看,只是跟着秀娘进了偏殿,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娘娘怎么可能病成这样?她自小身体康健,如今怎么成了这样?她只是在那安静的躺着,面色青白,也清瘦了许多……


        听说早晨自官家来后她便昏倒了,我忍着心中的怨愤细细问了秀娘前因后果,事情却与我以为的相差甚远。我忍不住想,他何必呢,若是他从未喜欢过娘娘,或许娘娘早早的就能放下了……可为何偏偏每次伤她那么深后又来温柔相待,惹得她放不下怨不得。


        娘娘缓过来时已经入了夜,我扶她坐起来时她却觉得没什么胃口,可实际上她近一天滴水未进。她只是浅浅的笑着,也不在落泪,可我却觉得华服锦裘好像吸走了她的生命力,除了这个壳子,她什么都没有了。我本想拿个枕头垫着,能让娘娘靠得舒服些,没想到却看见了压在枕下的青丝,用红线细细缠着。她用纤细的手指拿起细细端详,神色无喜无悲,只是让秀娘去拿烛火。秀娘还以为她是要看什么,却未曾想她抬手便将青丝往烛火上扔。秋和赶紧将青丝救了下来,她只是微微叹气,“罢了,那便留着吧。”我想,何必去救呢,娘娘好不容易才放下,何必眼前放着这些伤心物?


        刚缓过来,娘娘就让秋和取了纸笔,用的是正楷,不是飞白。所写内容也不过是请求废后的。娘娘靠在枕上,写一句咳一声,写了半页,帕子被染红了大半。“娘娘,歇着吧。”我不由得鼻头酸涩,还是忍不住劝道。娘娘靠在软枕上,面色雪白,小臂上的血管清晰可见。她只是浅浅笑着,“缳儿,我没事。”可我觉得她像庙会上卖的瓷娃娃,外面看着还是好的,里面已经碎成一片。我踌躇着开口,“娘娘,求您看在老夫人的份上保重身子……”我还未说完,娘娘猛得咳了许久,好不容易缓过来,她只是望着窗外,神情哀伤。娘娘拉着我轻声道,“缳儿,我只是累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娘娘还是写了信请官家废后,听镣子说,官家拿到信看了两遍便将信扔进了火盆。如此几次,官家干脆让人守着坤宁殿,不许娘娘随意出去。小时候听娘娘同我讲,帝王之爱,不过“一骑红尘妃子笑”;帝王之怒,却是“伏尸百万,血流千里”。可有一天,她的心给了那个人,便愿意放下一切奔向他。时至今日,娘娘也从未说过他的不是。娘娘说,她不是不能理解,若曹家真的惹君王猜忌,自当退却;可是官家却从未相信过她,那这么多年又算什么?


        后来苗娘子和福康公主也来劝,福康公主说,“其实爹爹还是很喜欢娘娘的。”娘娘只是笑笑,“官家不是喜欢我,他只是喜欢金丝雀。”福康公主一时无话,苗娘子便让人取了清肺止咳的果子,将话头引向别处。我亦觉得伤痛,这算什么呢?日日守着的侍卫让这里和笼子又有什么区别?


        从那以后,娘娘再未掉过泪,也不再写飞白,但却止不住的咳。太医说是心气郁结,娘娘浅笑着给了太医赏银,但却每日望着天井,好似从这里能望到外面。我想,娘娘一定很想回家。


        然而,每次我去太医院取药都能见到他。他总是在坤宁殿附近远远望着,手上还攥着小人。听镣子说,官家没人都要在坤宁殿边上站上许久,问过了诊脉的太医,他才放心。


       我本是一直躲着他的,那日取了药,一个分心便被他拦着。他是官家,他命我去福宁殿,我就不可能拒绝。到了福宁殿,殿中一片冷清寂静,我才发现他手里握着的是娘娘的小像,他的目光温柔遣倦。我未曾见到他以如此的温柔的目光看娘娘,以前他看娘娘时都是温和而欣赏的目光,我确实未曾见过他像看至爱之人一样看娘娘。又或许,他曾经也这样看过张娘子。他让其他人都出去后才开始问我娘娘的事。


       我的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。我知道我的如实回答便是大不敬,可是娘娘这么多年如此照顾我,我也不愿粉饰太平。他问我,娘娘可好些了。我低头道,“官家,娘娘是好些了,可终究比不上从前。”“她还在伤心吗?”他问道,我听见了他声音中轻微的颤抖,我故意忽略掉这一点,直言道,“官家,这些年让娘娘伤心的事还少吗?”“我不是……”我未曾想他竟同少年人一般慌了阵脚,他叹了一声,才道,“你替朕劝劝她,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同朕说。”我硬着头皮继续道,“娘娘本该有的都守不住,官家都赐予了温成皇后,还有什么能给娘娘呢?”我刚说完,便看见他一个踉跄,堪堪扶住书架,书架上的书散落一地。


       我本以为定饶不了一顿责罚。任守忠闻声赶紧进来,他呵斥道,“谁让你进来的!出去!”他扶着御案勉强站着,调整呼吸,“你先起来,”我自然不敢起来,“奴不敢,”他也不再勉强,“娘娘还同你说了什么?”“娘娘只是想回家,”我保持着大礼的姿势,无法抬头。就这样僵持了许久,才听他道,“缳儿,这不可能。若朕真的废了她,曹家处境会更加艰难。朕不会再错下去了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 那天在我回去的时候,我用余光看道他竟然在流泪,为了娘娘流泪。可是或许他也曾为了张娘子如此落泪,想到这我也不知该如何言语。


        娘娘听我所说,怔愣了半刻,并未言语,只是痴痴的望着天井。自那天以后,坤宁殿不再有人守着,一有广南西路的劄子,他都会亲手誊抄送到坤宁殿,求娘娘一个安心。娘娘也终于不再望着天井了,平日里大多时候在抄医书,用的簪花小楷,一抄就是四五个时辰,别人也劝不动。抄好的医书便托人同劄子物资一起送去。这样熬着我忍不住担心娘娘会熬坏眼睛,太医却说娘娘终于有了出口,这样才能慢慢缓过来,但是终究在肺上留下了旧疾,只怕每年秋冬都要发作了。后来太医又说了一大串,我并未听得十分懂,只觉得娘娘牺牲太多。


       福康公主和苗娘子时常过来看娘娘。福康公主还是忍不住道,“娘娘,爹爹这些时日真的太寂寞了,他在宫中说上两句话就会发呆,然后黯然神伤……”娘娘垂眸不语,过了许久方喃喃道,“那个位子上怎么会不孤独呢?”忽而又挂上惨淡的笑意,“那徽柔多去看看你爹爹吧。”福康公主小心翼翼得问道,“娘娘还是怨着爹爹吗?爹爹说别人都不懂,只有娘娘懂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那天福康公主走后,娘娘又再习字了,只是一抬笔便写出了飞白书。那些情愫如同飞白书一样早已成了她刻入骨髓的习惯,如今却逼着自己割开这些。我亦忍不住问娘娘,是不是还怨官家。娘娘也撂下笔,“我并非恨他,只是破镜难圆,世间种种不过粉饰太平。”娘娘说起这些话时神色黯淡,语气却像说别人家的事。


       我替娘娘委屈,可如此也不是个办法。娘娘把自己锁在原地,像是惩罚自己一般。她本不该承受这些的。直到大公子傅哥儿的家书寄回来时,笼罩在娘娘身边的阴云才散了些。


       再后来,镣子跑到坤宁殿,说官家病重,让娘娘赶紧过去。我还在纳罕为何没有一点点消息,娘娘却放下手头的事故作平静地问着太医的说法。我听见她的声音微微颤抖,听了镣子的一段话,娘娘也顾不得仪态,奔向福宁殿。从那起娘娘留在福宁殿好几天,我不晓得官家同娘娘说了哪些话,只是娘娘渐渐地不去再望那天井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这或许不是最好的结局,可娘娘为了爱人,为了亲人总是甘愿做出一切,哪怕是引颈就戮。我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会怎样,但愿像官家说的那样,此生不会再让娘娘受委屈。



之所以一直拖更,就是因为怎么改都像流水账TAT(因为懒),理论上还有最后一篇番外,本来计划是丹姝回乡探亲的,但还是看心情更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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