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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祯姝】一晌贪欢 番外一

本篇纯赵祯视角


背景设定:因为徽柔和曹评之事,赵祯命皇城司围了曹府。万念俱灰下,丹姝意外落水,从昏迷中醒来后却只剩下十多年前的记忆……


       我自生下来就是注定的命运,去做所有人的好官家,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,我的父亲如是,大娘娘如是,我的老师亦如是。大概没人在乎我想要什么吧。我想,她也是。


       但她要比我想象的要好,温柔美丽,知书达礼——当真不愧是范希文的学生。谈前朝士子的文章她总能信手拈来。她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安于一隅,做个笼子里的金丝雀呢?我想,自入宫开始,她大抵是委屈的。


        我问她当她知道自己入选中宫那一天是什么样的心情?她说,那是她长到十九岁以来最开心的一天。不能同男子一样出将入相,施展才华,她大抵是委屈的,成了皇后终于有施展抱负的平台,我想,她当然应该高兴。


        可我们的关系也就止步于此。她是宫中唯一能与我谈朝堂政事的人,她能理解我所说的一切,可她不肯主动留我。我们煮酒谈诗,却唯独不谈将来。茂则说她是高门贵女,自然有些傲骨。我不由得有些不悦,即便朝中大臣又有几个如此清高?更何况她应该是我的妻子。她大抵不愿做我的妻子。我常常想,她的周全只因为我们是皇帝皇后,而不是因为我。若是换一个人做皇帝,她依旧会是十全十美的好皇后,但这些与我无关。


        她也是分外难哄的。其他娘子只需要一点点温情和赏赐便会十分欣喜,我却不知道她想要什么。她似乎什么都不想要,只想做好那个皇后。那些赐给坤宁殿的珠宝首饰她似乎也不怎么在意,若是有其他娘子去讨,她便也给了。我忽然想到她大抵是从小不缺这些吧,曹家本就列王封侯,每封年节按着份例本就有大批赏赐,这些她或许是看不上的。


        不知何时她竟然已经成了我心心念念的人,即便不见也总是时时想起。若朝堂政事有了进展,我也总想告诉她,因为只有她懂得我的喜悦。但每每我想拉近些关系,我们总会吵起来,她永远站在最正确的一边……她愿意为各宫娘子着想,愿意为天下着想,我却不知她是否愿意为我想想。


        她大抵只想做皇后,不想做我的妻子吧。平心而论,她是最好的皇后,宗亲关系打点的井井有条,宫宴祭典也不需要我去再废心思,即便我在病中她也能托人安排好前朝,让我安心养病。她很好,我可以将一切交于她,但我总是不甘心。不甘心她只愿做个皇后,我希望她能心甘情愿地做我的妻子。


        后来有了妣娢,她自然是比不上丹姝的。妣娢不懂礼数,识文断字也不怎么样,可她说她是为我而来的。妣娢是个一眼就能看透的女孩,不聪明也很好哄,只是不知深浅爱惹麻烦。自有了妣娢以后我才在她的脸上再次看到涟漪,可那些涟漪也很快消失,滴水不漏,我甚至想不起那些时候她的神情。我们甚至也不再吵了,她似乎也不愿同我讲规矩。


       再后来我才知道,原来她第一次出嫁时是张茂则送她一程;大婚时我没来的晚上也是张茂则冒着大雪给她送了热汤饼;张茂则同她舞过剑,下过棋,说过许许多多的事……我只觉得又屈辱又痛心。她从没对我说过这些,没有同我对弈,可她应该是我的妻子!那时我并不愿意承认我的错误,我找机会让茂则出京办事,又日日留在翔鸾阁,可她依旧未曾说过什么。


       茂则回来后第二日便去拜见她,听闻她心情也不错……我想她的心早已许了别人,就算当初不是,这么多年也是了。于是我便负气时时留在翔鸾阁,她还是未曾说过什么。


        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徽柔,我们似乎没有其他可谈的。可我未曾想徽柔会对曹评一见倾心,以致不顾我的屡次反对。宗实是她亲自教养,滔滔是她的侄女,可徽柔是我唯一的女儿。时至今日我还是想问她到底想要什么。她含着泪问我,到底是谁在猜忌算计?难道这么多年她的所为在我眼里都是算计吗?我不敢多想,只是借着酒劲强要了她。我知道她在流泪,却不敢问为什么。我怕那个答案不是我想要的,干脆不去想不去问。


        那天晚上偏偏又发生了宫乱,她安排得当,但难得的心神不宁。我假作开玩笑的语气说了句,“我愿与丹姝同死,可丹姝却不愿。”她那时未曾回答,然后妣娢来了,很多事便卡在那里无法解开,她不愿信我,不敢信我,亦不敢拿坤宁殿的其他人,曹家百年信誉去冒险。我们一直对峙到天明,她也未退半步。我也一直不知道如果有机会她会如何作答。


        更让我吃惊的是她竟然为张茂则求情,这几乎是从未有过的事,她从未为了曹家求过我什么,却为了张茂则求情!我当然知道张茂则没做什么,但我也不能再忍受她的心挂在别人身上。


       可我更未曾想到三令五申之下徽柔竟还敢与曹评私会!徽柔没那么大胆子,心思也简单,我便以为是她的指使。曹家势大人尽皆知,除宗亲之外任何一个家族都要在曹家面前相形见绌,一门曹家便出了四个大将,她的族兄曹俣若不是战死瓦亭便会是第五位;她的宗族兄弟皆是乐善好施,朝中不少寒门士子都受过曹家资助……她还想做什么?做下一个霍光?


       我问她时,她含着泪,说,我若不放心,可以杀了她杀了曹评,还说不会让我为难。我那时是不信的,她怎么会愿意为了我而死呢?可我未曾想到,她真的坠湖了。


       我无法形容那时的心情,当镣子进来哭诉时我的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。再多的灯火也照不透墨色一般的湖面,我只剩下一个念头,我要失去她了。


      比干剖心,屈子沉江,她曹丹姝也要以死证道吗?可是不值得啊,她那么聪明怎么会选这样不值得的法子呢?我心口疼得厉害,太医跪了一地也不敢劝,若她去了,我的心必然会随她而去。茂则把她救了上来,她的身体那么冷,气息虚微,她一定很难受,可那也比不上心痛,我怎么能说那样的话?太医提醒时我才想起该送她回坤宁殿,太医施了针,气息慢慢通畅后她依然未醒。太医竟说自己也不知她何时会醒,若她一直不醒怎么办?我想,只要她醒了,她要什么我都会答应……


       那天夜里我一直守着她,她向来身体康健,入宫以来从未生过病,一直以来都是她照顾我,我从未见过她这样安静的躺着……太医说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,可我不敢信,若是已经没有危险了,她为何还不醒呢?只有感受到她温热的气息时我才觉得心脏还在跳动。茂则劝了几回,我却不敢走,可他也何时也会如此诛心之语?他说,若娘娘醒了也未必愿意见我。


       我不记得那天夜里我何时回的坤宁殿,只记得心口疼了一个晚上,疼得无法呼吸。那一夜真的太过漫长,那么漫长却依旧没有好消息。至上朝时朝堂上已经吵成一片。昨晚那么大的阵仗怎么可能瞒得住?朝堂上什么猜测都有,自然也有揣摩着我的心思趁机弹劾曹家的,亦有为曹家求情的。劄子堆了一案,其中最显眼的还是广南西路的疫灾。批复了劄子,又召集重臣安排赈灾事宜,安排完已过了晌午,我却依旧寝食难安。从昨夜到现在她一直昏睡,自然什么都没吃,看着秀娘小心地给她喂了些稀粥,我才安下心。大概是熬了许久,我实在有些撑不住,便躺在她的身旁,轻轻握住她的手腕。我可以感受到她的体温,她的脉搏,已经疼得麻木的心才缓过来一些,我才觉得她还没走,我还活着。


       后来茂则,秀娘他们也劝不动了,由着我日日流连坤宁殿。以前她好好的时候我从未如此,我欠她良多,如今也该偿还了。外面的传言却也越来越多,声势浩大,关于曹家的劄子也堆了上百份。曹傅亦在坤宁殿前跪了许久。我远远便看见他的眼神里翻涌的情绪,待走近时他的目光又变得平静如常。曹傅自请去广南西路赈灾,他说,看在曹家百年门楣的份上放过曹氏族人,放过他妹妹。曹傅出京赈灾,朝堂上的喧嚣才终于停下,有司其呼“皇上圣明”,我却觉得无趣。


        她这一躺便是小半个月,醒来时却已经忘了这些年的事……我骗她说她才刚刚入宫。我欣喜若狂地以为这是上天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。张太医却说她迟早会恢复记忆,多则数月,少则十余天。我那时并未想许多,一心觉得她难得放下担子,何必拿那些伤心事告诉她呢?


       她失忆后便同个小姑娘一般,眼中闪烁着光芒,笑意当真如三月春风……那是我未曾见过的笑意,明媚无暇,好似天下没有能让她低头的事。她声音也是雀跃的,就像对世界从未有过防备。我有些恍惚,或许她未出嫁前也是这样,或许那时她也是满怀期待地踏入宫城……这些光华灿烂却被磨平了棱角。我的心也不由得抽痛,是我负她良多。


       直到她问我,若她才入宫城,这些首饰,住的宫殿不算逾矩吗。我忽然发现原来她也会惶恐,只是她把这些一直隐藏的很好,好到我未曾发觉,我以为她天生便是个皇后。我只好笑道,丹姝怎样都不算逾矩。


       后来我又见证了她如何的“不安分”,她确实与所有女子都不同。稼穑于我们而言不过春祭的一场仪式,她却真正接触过农耕渔猎,晓得民间疾苦。还有她骑马射箭的样子,宜动宜静,迅疾如风,即便多年未曾再碰弓弩,也能百步穿杨……若她未入宫城,大概会很快乐吧,她一定不会像以前那样独自吞下所有的委屈苦闷。


       她向来要强,自然不会让着我,我也无心去比,我的马便远远落在后面。那天晚上我问她,愿不愿意做皇后,她说,她不想做皇后,但若是我的皇后她是愿意的。我才明白原来她一开始就是为我而来的,她很早就把心捧在了我的面前,可那时我并未听懂,还一次次把她的心摔在地上……


       那天晚上我要了她,她还很生涩,受不住便早早睡着了。我把鼻尖埋在她的青丝里,嗅着她的味道,却忽然想落泪。原来我错了那么多,原来是我亲手逼她到这种地步,原来不是我读不懂她而是我不愿信。我忽然有些怕,若她想起来曾经的事怕再也不会原谅我,我紧紧抱住她,好像这样能留住她,同时我又对自己说,还有时间去弥补一切。


       可这不过自欺欺人,已经错过的又怎么能完全弥补?张太医说她恢复记忆就是这个月的事了。那些时日我总是担心她想起过往然后不顾一切的离开,每一日都如同等待审判。但我无法停下,谎言一旦开始只能用另一个谎言掩盖,看着她温柔明媚的目光我也无法开口。


       明知道会有戳穿的那天,我却依然装作糊涂,假装看不见日后的苦痛;我像一个赌徒,想用偷来的时间弥补曾经的过错,却不曾想怎样的代价。


       乞巧节时我带着她离开宫城,像个寻常夫妻一样过上一日。那是我们少有的欢愉,我想把一切好东西都给她,可这些比起十余年的疏离都太过苍白。那时她抱着满心欢愉,她说无论如何都会与我一起承担……她不是什么都不要,她要的很少,曾经我却是如此吝啬。


       我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,可本就是不可能的事。那天晚上因为一场意外我和她走散了,茂则说那里里曹府很近。我的心坠到了谷底,我以为她永远不会再回来。她还是回来了,那一刻我便不想再让她走,这很自私,但我放不下。我从未如此期盼我们有一个孩子,这样她也不会狠下心。


       果不其然,第二天她便想起来一切。我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。听张太医说她病来得又急又重,当我赶过去时她似乎好一些了,可是,她再也不愿意让我碰她,即便病得那么重她也在一直挣扎。我不想放开她,她忽然不再挣扎,如同木偶般任我摆布,她笑着说,她还是笼中之鸟,自然任我处置。


       原来和好如初不过是我的幻想,她终究不愿意原谅我,分明是自食苦果我却不愿醒。我让人守着怕她拼死离开,又怕她无人照顾,让太医院的太医人人去坤宁殿守着,她却连一句话都不愿同我再说。连进宫照顾她的嬛儿也见了我就跑,徽柔和心禾也不愿帮我劝她。


       原来宫城里每一夜都是如此漫长,那么多年她是如何捱过?我曾让她一个人吞着泪守过那么多日日夜夜,如今也该自己尝着苦意了。我让守着坤宁殿的人都散去,还遣人告诉她她永远是我的皇后。我不再奢望她能回头,我只希望她能好起来。恨我也罢,厌我也罢,只希望她还能在春日来临时再度欢笑


没想到一下子写了这么多,感觉把老赵写得有点矫情😂。后面还有几篇其他视角的故事,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可以多提提,我后面再慢慢修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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